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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姚克兴

人生非梦太平府居士123 3291字2020年03月31日 09:00

  姚克兴本是一家乡镇企业的厂长。他长的高高大大,像是要完美配合这身段似的,身体上露出的每一部分,给人的感觉都是大。他头大脸大,四肢也粗大。大而发亮的脑门上,垂下的那几缕头发,也是短而粗壮。他的一只眼睛有些歪斜,略略浑浊的眼睛,给人一种蛮横的感觉。可另一只眼则有些清澈迷人,这说明他良心不会很坏。

  这种左右让人不对称的感受,常使人产生错乱,既想亲近,又很畏惧。姚克兴性格确实相当分裂,他既蛮横霸道,又耿直善良,对事既淡漠又心小。有时为了点别人认为不值一提的小事,他就过不了这个坎。可是,他的心思并不复杂。

  这种性格的人,在海城几乎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,至多有赏识他的人,给他一个主管的位置。果不以然,姚克兴后来就在刘伟达的企业中任了个管理生产的高位,这也是他的造化了。

  在生意上,必须穷尽一切手段在人群中劈开一条血路,成为山中之王。一旦到达了那里,他就可以显示他的伟大和仁慈了——但前提是他必须先要到达那里。

  他十六岁进厂,那时还不叫乡镇企业,而是叫社办企业。从徒工开始,凭着能吃苦,肯用脑,一步一步从徒工到技术人员,从车间主任到副厂长。再从副厂长到厂长,都是实打实的干出来的。

  姚克兴非常珍惜这个从无到有,从小到大,已成了规模的厂子,因而他就和镇里的有些领导有了过节。他看不惯某些领导,把这个厂子当成了自家的钱袋和厨房。他们动不动就要过来大吃一顿,酒酣饭饱后,要是不来点娱乐,或是送点儿烟酒茶。领导们脸就拉的老长,像是欠了他债没还似的。

  “姚厂长,下面还有什么节目?”这是在暗示,要是姚克兴仍是无动于衷,下面的话就要加码了。

  “这是你家的厂!你要搞清楚,你这个厂长是谁认命的!”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。即使姚克兴再不开窍,他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吩咐手下去办了。

  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,镇领导们把这里当成了自来水管子。想什么时候放,想放多少,必须由着他们的性子。吃吃喝喝不行了,打几圈麻将,出去旅一下游,置办点东西,他姚克兴就必须像狗一样的,乐颠颠的去照办。

  姚克兴受不了,屈辱的照办了几次,再往后,他硬了起来,对那些涎着脸冠冕堂皇以各种理由来揩油的货色,进行了无情的抵制。

  这下惹了马蜂窝,一些心术不正的镇领导怀恨在心,就想找个机会撤换了他。可撤换总得有个理由,不然总会有正直的镇领导跳出来反对。

  镇办的会计,隔三差五的出现在厂里,搞突然袭击似的查账。可查来查去,姚克兴经济上一点问题都没有,要是有的话,也是有些镇领导吃了厂里不该吃的,拿了厂里不该拿的。

  姚克兴心中坦荡荡,可那些一心想拿掉他帽子的人,心中确实在恨戚戚。一只眼睛始终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,盼望他早点出事,好除掉这个眼中钉。

  终于被他们盼来了一件事。这本是一件偶发的事,不值的大惊小怪。那是厂里的一名职工,可能是晚上没休息好,上班过程中竟打起了瞌睡。

  他是个车工,在车零部件的时候,由于瞌睡上了头,头一沉,手一慢,他的手被卷进了滚筒。

  这时,他醒了,痛苦尖锐的叫喊声,使车间乱成了一片。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,赶了过来,停了这台车床的电,将他的那只手慢慢的往外顺。

  这只手已经惨不忍睹了,大块的皮被拉开了,露出的肉,被搅碎了,能看到里面的骨头,那工人当场就疼的晕了过去。

  姚克兴那时在办公室,正和外地来的一位客商在聊天和喝茶。这突然传来的痛苦和尖锐的叫声,他立刻意识到出事了,而且是出大事了。

  他丢下了那位客商,匆匆的赶往了出事的车间。

  车间里乱成一团。有抱着那职工的,有小心往外捋手的,有焦急的伸长脖子,因帮不上忙,急的跺脚的。当然,也有事不关已,在那里观望的,可能还有人在暗中窃喜的……

  姚克兴那时异常的镇定,他挤了进去。凭着他多年的经验,和别的工人一道,慢慢而又极小心的才将那只手从滚筒中顺出。

  那外地的客商是送货来的,正好运货的卡车就停在厂里。姚克兴顾不得换掉身上的血衣,立刻和会计一道,将昏迷的职工送到了市医院。

  人是没事,但那只手却永远的离开了那职工。

  这当然是工伤,职工出了院后,直说不怪厂里,是自己的责任。可镇里的某些领导却不是这样想,硬是上纲上线,说是安全意识不到位,才酿成了这次事故。

  姚克兴的厂长被撸掉了,成了个闲职的支部书记。继任的是位极会溜须拍马,并和镇里的某主要领导沾亲带故的小人。

  那人头小尖面,心思复杂,虚荣心极强。那藏在镜片后面的两只小眼睛,更是说明了这点。那躲躲闪闪的眼光,偶尔的往眼角一撇,流露出是尽是狡猾、好色和贪婪。

  这蛀虫般的人物开始粉墨登场了,他先是领着镇里的有关领导和家属去风景区游玩了一趟,回来后就拉帮结派,安插亲信……

  他几乎不待在厂里,整天的挟着个黑色的皮包,在外面荡来荡去。也不知他在外面干些什么,只知厂里经常性的资金越来越少,几个本有些水性杨花略有些姿色的女子,被他轮流的带了出去,说这样谈生意方便容易。

  那几个风骚的女子,常为了谁跟了去而争风吃醋,甚至大打出手。

  厂子里被搞的乌烟瘴气,怨声载道,甚至几个月都发不出工资,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。

  姚克兴气愤的去责问,可扑了几次空。好不容易让他逮到了一次,可办公室的门是紧闭的,临近了,里面传出了阵阵浪笑声……他实在忍无可忍,就用脚猛踢那门。

  “哪个杂种,这样不懂礼貌,没长手吗!”

  门从里面打开了,姚克兴这时哪管得了许多,他冲了进去。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你,厂里都发不出工资了,你……你……还在这里寻欢作乐!”

  那女子,先是背对着姚克兴,她见两人一见面就争吵起来,赶紧趁这当儿脚底抹油般的悄悄溜了出来。看来这女子,还是有些羞耻感的。

  “你是厂长,还是我是厂长,这是你烦的事!”姚克兴坏了他的好事,还当面指责他。蛀虫厂长恼羞成怒,铁青了脸狠狠地怼了一句。

  这副嘴脸,姚克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。

  那蛀虫厂长,本来是个软蛋,现在自认为是个厂长,背后又有镇领导的撑腰,竟嚣张起来。

  “你不照照镜子,就这怂样,还敢打我!”

  这是典型的心虚中的嚣张。凡是心虚的人,开头总表现出某种张狂。这就像狗一样,面对着比它强壮的狗狗时,总是一边用眼紧盯着那强壮的狗,一边发出低沉的呜咽声。它这样做的目的,就是想争取时间,好溜之大吉。

  可这次,那蛀虫厂长却没有溜,反而疯狂的扑了上来。

  “你打……你打……”他一边嘴里喊着,一边就撞上前来。

  姚克兴真想用他那硕大的拳头砸在趋上前来的那蛀虫狰狞的小脸上。可是他忍住了,但气的浑身发抖,手脚冰凉。

  这边胆怯了,那边就胆壮了,此消彼长。那蛀虫厂长见姚克兴不敢动粗,实然就高声大喊了起来。

  “姚克兴打人啦……姚克兴打人啦!”

  很多的工人围了上来。有人就想看到姚克兴揍这个卑鄙的厂长一顿,但也有来看热闹的,只有极少几个明事理的人,知道这架不能打,就强行劝走了他。

  可蛀虫校长却不依不饶起来,他一溜烟跑到了镇政府,开始恶人先告状,添油加醋的诉说姚克兴的打人经过。声泪俱下,甚至要跪下求政府的领导替他做主。

  镇领导听了这一面之词,他不去再调查一下,而是怒火中烧,当场就表态要处分姚克兴。

  蛀虫厂长怕夜长梦多,处分姚克兴的这事会黄了,特意又加了把火。

  “领导,你要一定要为我做主,不然我这个厂长就当不下去了。”

  这个镇领导早就看不惯姚克兴了。他拍着蛀虫厂长的肩膀,怒气冲冲地说:

  “这个你放心,我马上就要镇办下通知。”

  目标达到了。蛀虫厂长的心中,早就想除掉这个自以为是的姚克兴,搬掉身边的这个绊脚石。回来的路上,他一路狞笑着……

  这里他待不下去了,可又咽不下这口气,他跑了出来,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,给那些小人看看。

  姚克兴说完了故事后,他轻轻地嘘了一口气。

  “不是我说你,你就应该痛打一顿那蛀虫厂长,你这一跑,不是便宜了那小人!”吴兵在姚克兴嘘气的当中,就来了这么一句。

  “这些当领导的,怎么就好坏不分?”吴兵凑上来又补了一句。

  这两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,还没有涉足社会,心还是纯洁的,对不公不平的事,肯定要疾恶如仇。

  刘伟达、许文忠、王美丽三个就不同了,他们已经踏入了社会,经历过很多的不公不平之事,内心当中就没了这两个大学生的冲动。

  “确实是便宜了那个狗杂种!”许文忠后来还是说了这一句。

  几年后,这个厂就倒闭了,蛀虫厂长腰包却鼓了起来,大批的工人则去了江浙,好在他们有技术,工资给的不低。这当然是后话,连姚克兴都没料到厂子竟会倒的这么快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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